第六十章 寿宴藏锋(1 / 1)

“明日寿宴,你替我把那套月白绣兰草的衣裳找出来。”

夏枣虽疑惑,还是应了。那套月白绣兰草的衣裳,针脚里藏着用紫槐花汁混染的暗纹。

夏枣不得不纳闷,明明有太后赏的新衣裳,太后的寿宴穿新衣裳,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
承瑾坐在灯下,绣起百花争艳来——只有在刺绣时才能让她平静。

鸡叫头遍时,她才蒙眬睡去。梦里阿婆坐在绣架前,手里拿着靛蓝丝线:“丫头你记着,染布要看水色,识人要看底色。再鲜亮的布,底色不正,洗两回就褪了。”

承瑾朝阿婆走去,却怎么也到不了阿婆身边。

“阿婆……”承瑾情不自禁地低唤着。梦醒时,她的米白色薄衫已湿透。

寿宴设在紫宸殿,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,宫人们捧着鎏金食盒穿梭其间。

大殿之上,鎏金烛火映得梁柱间的盘龙纹熠熠生辉,座次排布如星辰列阵,严循礼制分毫不错。

承瑾跟着宋嬷嬷走进殿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韦贤妃坐在东侧的锦垫上,鬓角的珠花用银线缠着,正是那日侍女发髻里掉出的样式。

“姜绣娘来了?”韦贤妃朝她招手,腕间的玉镯晃得人眼花,“快过来坐,前几日你绣的雨后芙蓉帕子,太上皇还夸你手巧呢。”

承瑾刚走到她下首,就见皇上从殿外进来,月白锦袍上绣着团龙纹。他的目光扫过承瑾的月白衣裳,眉峰几不可察地柔和许多。

太上皇与太后的主位居于殿中最高的丹陛之上,那对嵌着东珠的九龙八凤宝座如定海神针。

太上皇坐于东侧,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着沉稳威仪。

太后居西,明黄凤袍曳地,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
皇上的御座设在丹陛正下方,稍低于主位,既显对长辈的恭敬,又不失帝王的独尊。

女眷席位在大殿东侧,以红绸为界,透着温婉气象。皇后坐于皇上东侧下首,凤钗与太后的规制相承却稍减,以示嫡妻之尊。

其后按品级排开的太上皇的妃嫔们以及皇上的妃嫔们,珠翠环佩随着坐姿轻响,如阶前繁花次第绽放。

再往外,是公主、郡主等宗室女眷,依辈分高低落座。

手足宗亲则在西侧,以青缎为饰,尽显宗室威仪。

小太子坐于皇上西侧下首,往下是各位亲王、郡王,按长幼与爵位高低排列,腰间的玉牌等级分明。

最外侧是几位年长的宗室元老,花白胡须在朝服间若隐若现,透着宗族的厚重。

东西两侧席位如两翼展开,以主位和皇上为中心对称排布,每一处落座都藏着“尊卑有序、内外有别”的深意,连烛火照在不同位置的明暗,都像是为这森严礼制添了注脚。

承瑾不敢抬头,却还是偷偷环视四周。

宴席刚开,韦贤妃便端起酒杯:“今日太后寿辰,臣妾敬太后一杯,也替远在大明府的康王敬太后,愿太后福寿安康。”

她亲自给太后斟酒,指尖在酒壶口停留了片刻——承瑾看得分明明是,却没看出异样。

太后正要举杯,承瑾忽然“失手”将绣篮打翻,里面的丝线滚了一地,正好缠住韦贤妃的裙角。

“奴婢该罚!”她慌忙去捡,趁机将荷包塞进太后手里,“这是给太后的寿礼,方才忘了呈上来。”

太后接过荷包的瞬间,指尖顿了顿——想来是摸到了夹层里的丹丸。她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揣进袖中,笑道:“无妨,老身正想看看你的手艺。”

韦贤妃的脸色有些难看,却还是笑道:“姜绣娘真是粗心,快坐下吧。”

德妃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,那侍女端着壶新酒上前,壶嘴的缠枝莲纹比寻常酒壶更细密,承瑾认得这是太医院的药壶,壶底刻着的‘宋’字,正是负责太后药膳的宋太医的私印。

她忽然想起,今早见德妃的侍女去过太医院,当时只当是给德妃取安神药。

酒过三巡,韦贤妃妃忽然起身:“听闻姜绣娘的‘双面绣’堪称一绝,不如给太后绣个寿字来助助兴?”

德妃立刻附和:“是啊,臣妾也想见识见识。”

承瑾抱着绣绷上前,银针在丝线间穿梭,余光却盯着韦贤妃的发髻。

韦贤妃的钗冠以精挑细选的银为基底,钗冠上运用了花丝镶嵌工艺,将纤细如发的金银丝编织成各种精美的图案,栩栩如生的孔雀,娇艳欲滴的花朵,再镶嵌上璀璨夺目的宝石、珍珠,每一颗都经过精心挑选,大小均匀、色泽温润,在光线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。

承瑾用阿婆曾经教的“藏针绣”,针脚从正面看是寿字,反面却能绣出别的花样。

“姜绣娘的丝线真特别。”韦贤妃忽然凑过来,呼吸拂过承瑾的耳畔,“这靛蓝色,倒像是用苏木汁染的?”

承瑾的针顿了顿,针尖刺破指尖,血珠滴在丝线上,竟与紫槐花汁融成一片:“回娘娘,是用大相国寺的井水染的,比苏木汁更鲜亮。”

韦贤妃的瞳孔微缩,她腕间的玉镯内侧,正是这种颜色——那日在竹林,她定是也沾到了紫槐花汁。

就在这时,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,禁军统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:“启禀太后、皇上,金军……金军将要攻破了汴梁城门!”

殿内霎时死寂,德妃猛地站起来,发髻花冠内忽然滑落出一块玉佩,紧接着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承瑾眼疾手快,伸出脚将玉佩踩在脚下。

“不可能!”郓王赵楷拔剑指向统领,“守城的禁军呢?”

“禁军……禁军喝了寿宴的酒,都,都晕过去了!”统领捂着绞痛的肚子,额上冷汗涔涔,跌跌撞撞地挣扎着进来,“是德妃的侍女送的酒……”

德妃脸色惨白,转身想跑,却被宋嬷嬷拦住。太后从袖中取出荷包,倒出里面的丹丸:“老身早就防着这一手。”她看向承瑾,“姜绣娘,把你脚下的东西拿出来吧。”

承瑾拾起玉佩,缺角处还沾着她的血珠:“太后。”

“这是调兵的信物!上面的龙纹缺角,与金军使者的令牌正好能对上。”太上皇一把接过玉佩瞪着眼痛心疾首道。

德妃忽然大笑起来,笑声凄凄艾艾:“好!好一个姜绣娘!你以为就能信吗?太后让你拿玉佩,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除掉吾!”

承瑾冲向殿外——她要去染布坊,那里定有真相。

刚跑出紫宸殿,就见夏枣举着个染缸跑过来,缸里的靛蓝色染液晃出水面:“姐姐!这是从染布坊找到的,里面漂着件不知是何人的绣裙!”

染液里沉着块梨木牌,刻着个‘金’字,边缘还沾着半片银线绣的孔雀羽——那纹样,与韦贤妃钗冠上的孔雀如出一辙。

远处传来金军的呐喊声,承瑾忽然将染缸里的靛蓝色染液泼向宫墙——那颜色三日不褪,像一道蓝色的屏障,隔开了厮杀的宫殿与远处的染布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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