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哲现下四十出头,为了加速和强化在南黎的统治,现下最要紧的是生一个混合着南黎血液的后代。
他的希玲儿是土生土长的南黎人,娇小可人,温柔恭顺,不似草原那些直爽洒脱的女子。
好比大夫人,来到南黎十来年了,说起话来嗓门喊破天,连生了三个女儿,一个带把的都没有。其他几个妾室也是没个动静,要么不足月便流产了。
希玲儿自从怀了孕就爱吃酸的,几个稳婆都说,小夫人的肚子尖尖的,八成是个男胎。
“仔细搜身,时刻监视,有任何异样随时禀报。”赫哲令道。
军师还在构思着理由,想要说些什么,见赫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忙噤了声。
静默了一会儿,赫哲若有若无道:“谢明睿那小子有消息吗?”
军师小心翼翼道:“大头领,咱们的探子说那边帅帐封锁得紧,消息也传不出来,死活未定,我看八成是尸骨无存。”
“有勇无谋的匹夫。”赫哲的头疼病似乎好了些。
尸骨无存、有勇无谋的明睿和灵月此时正尾随在侍卫后面,七拐八拐地往里走。
大头领的后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,即使是白天,也是鸦雀无声,仆从们个个屏气凝神,行色匆匆,空气里饱含着警戒和紧张的气息。
明睿不禁打了个哈欠。
他细细地打量着四周,城门依山而建,威严耸立,坚固异常。
走进里边,却郁郁葱葱,层峦叠嶂,小桥流水,花意盎然,俨然世外桃源,别有洞天,与奢华典雅巍峨的皇宫相比,此地更是承天然之造化,集万物之灵气,令人心旷神怡,延年益寿,哦不,与三殿下而言,此乃埋骨之风水宝地。
明睿慢腾腾地走着,前面的侍卫有些不耐烦,看着苍白羸弱的病秧子,给了个白眼,怒喝着:“晦气,快点跟上,别东张西望。”
明睿背着个破旧的药篓,用了吃奶的劲小跑了两步,跟在灵月身后,望着那纤细瘦弱的身形,竟莫名生出一股生死相依的感觉。
只见那人长身玉立,衣袂飘飘,步履轻盈,好似仙人。
神情自若的仙人此时内心里翻江倒海。
这些年每次踏上南黎的土地,她都如利剑穿心般疼痛不已。
十年前,北琼的铁骑一夜之间将南黎化为人间炼狱,尸山血海,生灵涂炭。
父亲的头颅在破旧的旗杆上被曝晒,光着膀子的鞑子在城头上肆意地癫狂。
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,乌鸦在低空盘旋,寻找着充饥的腐肉。
她和师父师娘冒着危险找到血泊中的母亲,轻轻地抚上了那双包含慈爱温柔的双眼。
灵月深吸了一口气,收紧微微发颤的心,猛然间与一个中年男子擦肩而过。
是户延龄,户叔叔
双方的眼里同时闪现出一抹异样的光亮。
很快便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威武堂,明睿双腿抖擞作如鼠状,灵月躬身行礼,恭敬道:“医女萧灵月拜见大首领。”
赫哲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在来者身上打量了一番,微微颔首道:“萧姑娘,一路辛苦了。”
听声音,倒也并非粗犷不堪,抬眼一瞧,赫哲这人并非五大三粗,反倒有点大卫人的几分儒雅,只有那褐色的皮肤还遗留着草原的印迹,看来,凡事都要眼见为实,心里嘀咕着,绍普这俩兄妹真是......连本王都敢诓骗,真是大胆包天。
赫哲难得微微一笑,带着几分客气道:“你师父那个老头子还真难请,本王三番五次的派人找寻,都未果。我这老毛病可是又犯了,你来得正是时候。”
“师傅一直记挂着,他老人家来信说,让民女一直找寻,这是给您带来的药引子,只要将他的血徐徐引至您的身体,可醒神明目,缓解症状,每月一次,可慢慢根治。大首领劳心劳力,过度伤神,常言道,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大首领莫要急躁才是。”
看着身旁的小女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,明睿腹诽着,“虽说兵不厌诈,今后萧灵月这丫头的话,也得打折听咯。”
赫哲冷眼瞧了一眼面黄肌瘦的病秧子,眉头微微皱起。
一旁的军师眼睛瞪得像铜铃,怒不可恶:“医女莫不是说笑了,就这身板,哼,莫不是有什么痼疾,竟敢糊弄大首领。”
“岂敢,军师多虑了。此人年方十八,正是气血充沛之时,只因家乡闹灾荒,常年营养不良,又被抓去服兵役,军爷怕有传染病,没有收留,只能一路逃荒,颠沛流离,被我偶然救治,得以活命。幸好八字与您相生,我会悉心调养,只要十天半个月,是可以入药的。大首领,良药良医易求,药引子可遇不可求啊。”
明睿内心哀叹不已,若十句九真,那一句假的竟比真的还要真三分。
赫哲与军师目光相接,军师不便掺和,作沉默状。
鉴于以往对其医术的了解,赫哲竟信了七八分,神色中的不满渐渐消退。
见状,明睿慌忙乞求道:“只要能为大首领分忧,保住小的一条命,小的定将肝脑涂地。”
“好吧,让他将养几日,好吃好喝的供着。”赫哲又转向灵月,吩咐道,“去吧,希玲儿那里还念叨着你呢。
灵月躬身而退。
身旁的侍卫很有眼色,客气地送二人回了客房。
刚一进屋,明睿附耳悄声问道:“我的祖宗呀,这生孩子的事情,你拿得准吗?”
毕竟经过刚才的一通胡编乱造,明睿对灵月的医术打了怀疑,头痛病尚可蒙得了一时,可生孩子人命关天,人家一个产妇,一尸两命不说,他俩可是要交代在此,还有那二十个像穿山甲似的在洞里钻来钻去的兄弟。
“殿下,何出此言?生死大事,岂敢有瞒。”灵月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。
明睿本来想多问两句,但生儿育女这些事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言,谈及多有不便,也会影响其清誉,便默不作声了。
既来之,则安之。
其实,这和当地的风土人情有关。
南黎原本人口就稀少,加上战祸不断,人口亟需,鼓励生育就在所难免,对于赫哲而言,搬山填海营建工事更需要这些会说话的奴隶,有一段时间,还推出了婚嫁令,年满十五未婚嫁者,其父兄还要交纳一笔额外的人头税。因此南黎的女儿家们过了十四五岁,便被家里逼着嫁人。
女子生产险象环生,而那些做产婆的,大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妪,不仅人数稀少,医术又不高,许多女孩往往难产而亡。
医者仁心,人命关天,灵月见得多了,决心救姊妹们于危难,十五六岁便跟着师傅出诊,细心钻研,实战演练,久而久之,接生了不少边境的幼儿,还得了送子观音的美名,也曾得到大首领的召见,并亲自为他的诸多夫人小妾把脉,口碑效果皆是不错,也才有了今日的礼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