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至此,庄眠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放松了些。
“应该是酒店开错房了。”
谢沉屿将房卡还给她:“你很紧张?”
“毕竟是我误闯了你的房间。”庄眠语气温淡,声音微不可察夹着一丝紧绷感。
她捏住房卡一角,想收回来,男人却没放手。
他的力道沿着房卡一寸寸蔓延至她指腹,挑起丝丝缕缕的酥麻。
外面台风肆意呼呼作响,天空被雨水覆盖,整座城市在大雨里倾倒。
屋内两人各持房卡一端无声对峙,仿若暗潮汹涌。
霎那间,庄眠眼皮惊跳了一下,不免往他脸上多瞄了几眼。
乌发浓眉,瞳仁漆黑如墨,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更显凉薄。
从前的桀骜感褪去,五官愈发深刻硬朗,身形高大挺阔,质地考究的黑衬衣和西裤罩住他精悍的体格,与生俱来的清贵和恣意。
有端方沉稳之感,但也很欲、很蛊惑。
他的气质总是在亦正亦邪中游走。
谢沉屿出生于顶级门阀世家,权贵显赫,圈子里众心捧月的主儿。
就这样一个人,和她谈了两年地下恋。
那时的她,靠资助读书的平凡少女,戴黑框眼镜,齐肩短发,隐身于芸芸众生之中。
不由得回想起,两人分手的时候,闹得并不愉快,甚至可以说很僵硬。
照他谢公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脾性,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。
庄眠顿时警铃大作,心头一跳:“房卡有问题吗?”
“紧张什么。”谢沉屿眉眼挺淡,松开房卡,“误闯房间的人是我。”
他的语调正经矜贵,有些懒懒的喉腔,却没半点儿误闯房间的歉意。
庄眠仰面,眼中流泻出些许疑惑不解。
通常而言,都是后来者误闯前者的房间,什么时候有过先到的人是误闯的了?
两人目光交汇。
谢沉屿神情未起一丝波澜,率先挪开视线,“你随意。”
言罢,他提步往外走。
庄眠伫立在原地。
男人从她左手边擦肩而过时,那股雍贵神秘的冷香像是一场热带气旋登陆,强势地侵略她的嗅觉。
正如此时的天气,阴冷潮湿,令她骨头隐隐酸疼。
庄眠握紧手里的房卡,下意识喊:“谢——”
谢沉屿回头,深沉的眼神往她脸一掠。
猛地记起两人现在是陌生人,脸怼脸都不认识的状态。
庄眠呼吸停滞,话音轻巧转弯:“......谢谢。”
感叹自己机智的同时,补充道,“开错房属于酒店工作失误,你可以找负责人处理。”
谢沉屿目光直白看着她,似在思考她的话语。几秒后,他忽地挑唇:“说得对。”
他神色古井无波,眼眸浮现起的一瞬笑意,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
庄眠没太在意,纤长浓密的睫毛轻眨,不再吭声。
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,她准备等他离开就换掉。
然而,谢沉屿擎着手机打了通电话,轻描淡写的口吻。
“过来。”
他似乎并不打算走。
庄眠只能开口:“你不走吗?”
“既然是酒店的过失,该让他们给个交代。”谢沉屿睨她一眼,疏冷声线沁着若有似无的讽笑,“我这人最是洁身自好,闯入陌生女人房间的名头,可担待不起。”
“……”
不知是不是她听力不好,总觉得他特意强调了‘陌生’二字。
庄眠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未几,一道粤语男声由远及近传来:“台风来势汹汹,这几天飞机恐怕都难以降落在港岛,连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摇摇欲坠。”
庄眠扭头,正要循声望去
猝不及防间,谢沉屿倏地将沙发上的薄毯兜头扔了过来,严严实实地罩住她上半身。
庄眠颇觉莫名其妙,欲扯下来,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湿透了。
近距离甚至能窥见内衣的花纹。
明明刚才在洗手间检查的时候还没这么透......
庄眠忙不迭抓住薄毯,再次抬眼的瞬间,一下子对上郑少泽的笑眼。
她认得这个人。
港岛风云人物,郑家的三少爷。
庄眠懵了。
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谢沉屿靠在沙发上,双腿优雅交叠,手指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轻叩扶手。
郑少泽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两圈,最终定格在庄眠身上,语气佯作惊讶。
“哟!这不是庄眠嘛,好久不见。”
“全世界80亿人口,你们俩都能在这里前任重逢,有缘,有缘,真有缘!”
四周像是被按了静止键和消音键,几近了无生机。
庄眠脑海中紧了很久的一根弦乍然断裂,表情险些绷不住。
“……”
郑少泽的出现和一番话彻底捅破了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。
撕得个干净,不留一点儿余地。
庄眠余光偷瞄了眼闲适坐在沙发上的谢沉屿。
男人俊脸一如既往的没情绪,仿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。她就像是不足挂齿的陌生人,存不存在都掀不起一丁点涟漪。
原来他不是忘记她,而是无所谓她是谁。
室内太安静。
静得近乎诡异。
“哎哟喂,你们怎么都不说话?”郑少泽没想到这两人的沉默如出一辙,“该不会是觉得尴尬吧,前任又不是仇人,没必要搞这么僵硬。”
庄眠拉回思绪,直接言明事件:“郑少爷,酒店弄错房卡,把我和他的房间开成了同一间。”
郑少泽瞅瞅谢沉屿。
“我平白无故出现在别人房间,不解释?”谢沉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但他气场太强大,言行举止均是威慑力。
半晌,郑少泽面上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,冲庄眠说:“实在抱歉,新来的员工对业务不熟练,开错房了。这样吧,你们这次在酒店的消费全部免费,包括但不限于住宿酒水,没有时间限制,随便你住多久。”
“不用抱歉,我也不需要赔偿。”
庄眠只想赶紧和谢沉屿划开空间,话说得平静温淡,“你们方便到其他地方商谈吗?”
郑少泽又看了眼谢沉屿,后者脸色寡淡得像刚从冰柜里端出来一样。
庄眠察觉到有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隐隐灼人,但她没有转头探究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郑少泽爽快笑道,“这是你的房间。”